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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6月5日 星期六

[明報周刊第2169期] 汪曼玲訪談錄 江毅 把被動變主動



江毅和我是天后的街坊,很順理成章的約在附近見面傾偈,看他比以前清減了不少,原來,他不是身體出現任何毛病,而是刻意的減磅,主要是怕胖了之後,很難減,而且肥胖也容易出現健康問題。

自從媽媽去世之後,他就一個人獨居,生活上完全是自己顧自己,自己煮飯給自己吃,所以比較容易控制每一餐應該吃什麼。江毅叔說,以他目前的年紀,應該是少油少鹽,一切吃得清淡,「如果太肥膩,我的腸胃也受不了呢!」人到晚年,在生活上,他也力求檢點。

江毅是孝順仔,一向與媽媽同住,媽媽本來健壯,但走得非常突然,「她走的時候八十六歲,並沒有大病大痛,只是患上感冒而已,有一天起身竟然動不了,立即帶她看醫生,醫生說:『你媽咪中了六合彩。』原來感冒菌入了骨,入醫院二十天,這樣就走了。」老人家就算幾健壯都會不堪一擊。

其實江毅的老媽媽一向都算硬淨,冬天沖凍水涼,就算很寒冷的天氣,她最多都是用一點點溫水,她最反對用極熱的水洗澡。江毅也受到媽媽的基因遺傳,他的體魄也不錯。我問江毅叔幾歲,他叫我估,我就從六十五開始數上去,他說再往上數,然後自己揭盅:「我在三二年出生,今年七十八歲。」

對死亡看得很開

七十八歲,我喃喃的說:「真的不像。」講到年紀大,身邊的朋友避免不了是一日少過一日,他慨嘆說:「一個在青年會劇藝社的朋友,年廿幾,在街上一仆,就死了。」還有一個凌禮文,也是戲行中人,「我演《審死官》,還在後台和他傾偈,他年初六就走了。」凌禮文因時常咳嗽,女兒孝順叫他入院檢查,發現肺部纖維化,在手術室抽取細胞出來驗時,肺部被篤穿而死。

人就是這樣,上天從來不會和你商量一下,幾時走、如何走、走得舒服與否,人只得接受上天安排,不能抗議。江毅已到了黃昏歲月,但他坦言對死亡看得很開,「可能是信仰的關係,」江毅是國際創價學會的會員,目前國際創價學會會長是池田大作(他是個佛教思想家、哲學家、社會活動家、作家及桂冠詩人)。「人最緊要是有創造價值,池田先生也提出了生死問題,他說:『在生死裏,生也喜歡,死也喜歡。』他在哈佛大學時演講中提及,生死其實是循環,中國人談死亡有很多的忌諱,但真正了解後就會明白到(生死)是永遠的事,很簡單的解釋,一個人睡了覺(那好比小死),明日又起身了。就像花開花謝,不要執着,身體只是軀殼。」江毅很快的表達了他對「生死」的看法。

日蓮大聖人對「妙法」的解釋,法是生、妙是死。所謂法即是從現實生活中表現出來,相當於生活的姿態;而死,肉眼是看不到「死亡」的過程,沒有辦法表現,「妙」即是不可思議。江毅對生死也學習到不可執着。「生的時候盡量創造價值,對生命都要尊重。」修行的目的是將來要去西方極樂世界,「在婆娑世界有成住壞空,人身難得。」他在創價學會有廿年的歷史,經常誦念妙法蓮華經的核心點,他心境愈來愈平靜,「連樣貌都改變,也保持了年輕的心。」

江毅因為恨做戲,經常參加業餘戲劇社,那時他在青年會的戲劇社認識了胡春冰教授,教了他不少戲劇的理論,平時他在一間德國公司做會計,該公司專做美國股票,結果撞正了甘迺迪總統被人謀殺,美股大跌,搞到公司裁員,他就適時入了香港的話劇團,經常在香港大會堂演出,後來又加盟了長城電影公司。「在演藝界也沒有退休的問題,好像我最尊敬的波叔,他在醫院做完手術也即刻上台做大戲。」他喜歡波叔,有舊社會優良品格,為人十分謙遜。「我記得台慶時,為了趕出場,我們為他穿禮服,他嘴裏一直說:『罪過啦!罪過啦!』波叔份人真係好好。」他也很懷念當年《EYT》的拍檔,一班人好好玩,「杜平又頑皮到死,那時的 gag又寫得好。」

一日做兩份工

在演藝界,江毅是難得的甘草演員,渾身是戲,近年幾乎絕迹電視台,只偶爾演出舞台劇。「既然有得選擇,我想把被動變成主動而已,不再為飯碗,也不用委屈求全。」他喜歡目前的自由自在感覺,「當然世界上沒有絕對的自由,但總有規範,既然有得選擇,可以做或可以不做,就揀一些有意義及有價值的來做,盡量將佛法講給別人知,令他人都幸福。」

他現在能夠這麼自由自在,主要是他一向懂得積穀防飢,「吃喝玩樂從來冇我份,我又不會埋堆,我好慳儉。」因為他試過捱窮,「解放之後,四九年,屋企什麼都沒有,我們一家住在九龍城寨,我做藍領,又要養弟妹,又要照顧阿媽,捉襟見肘,」那時十八、九歲,後生不怕捱苦,「我一日做兩份工,製衣廠捱通宵,日頭又要趕貨,」他用手摸摸右邊肺部的上端說:「我這裏裂了,還好執番條命。」

主要當時捱得犀利,太過辛苦,肺部鈣化出現後遺症,每個月得幾十元,有空又做售貨員。他嘗過苦的滋味,在用錢方面就較為節省,只要慳慳地過生活,他現在就可以在工作上獲得了自主權。「目前只要有好的話劇,我也會演出。」入行以來,他最開心是在二零零一年,演出《天下第一樓》獲得了第十屆香港舞台劇獎的最佳男配角。「就當是演藝生涯的一個紀念。」

一頭撞到水龍頭上

九四年離開無綫,至今無綫從未接觸過他回去拍劇,「我離開無綫時,並不是被它炒魦魚,只是被減騷,譬如由十個騷減到六個或一半,錢又不加,即是變相減薪,其實無綫人太多,僧多粥少。」他在無綫等了三個月沒有工作,剛巧外間找他拍電視劇,他告假先後接了四個劇,上海兩個、北京一個、台灣一個,慢慢就淡出了無綫。

他在無綫最忙時,一口氣趕三組戲,試過三十多個小時沒腄覺,他講出經驗之談,「如果拍戲不夠瞓,累的時候自己就要控制住,只能瞇一瞇就好了,千萬別真的睡着,因為在很累時只能睡一會兒,醒來時腦袋只會一片空白,萬一叫你埋位,一定NG。」他最經典的一次,累到回家後,趕快洗臉,卻因為太累打瞌睡,頭一倒就撞到在水龍頭上,頭流了很多血,要送去縫四針,「自從那次之後,才了解頭部縫針不能落麻藥。」在醫院躺了一晚,助導又要找他補戲被婉拒。

江毅工作認真,尤其熟讀劇本,絕對不會空槍上陣,也最怕對手不看劇本,見到人家遲到早退,排戲時又記不牢劇本,還要導演提場。江毅看到這種人就會火爆,他夠膽走埋去跟對方說:「你咁辛苦,唔好做喇。自己不記劇本,人家提得你幾多呀,那進度一定慢。」他做這行幾十年,他看透不少人,「又恨做主角,好不容易給他們做主角了,又不懂去珍惜。」江毅那種不平則鳴的性格,「咁咪容易得罪人,好多人或者含恨都未定,不過唔夠我大聲。」

去年,一班圈中人合開了演員專業訓練中心,江毅也曾客串過做導師,他一邊教學生時,心裏卻替這些年青人盤算:「將來這些人的出路又會點?訓練中心又有沒有能力推薦一些人踏入藝能界呢?大家都知無綫已是人滿之患,亞視幾乎換了八個老闆,現階段又暫停製作,短時間也不會招攬人手。」

他第一句也會問這些學生們:「是否對演藝事業感興趣?」人都有表演慾,所以人人舉晒手,他又問:「想做這一行,會不會持續,如果半途而廢,那很浪費時間。」他看到,就算演藝學院正規畢業出來的學生,人數也飽和,就業機會也不多。有一次梁漢威跟江毅說:「在茶餐廳碰到一個企枱,原來他在《天下第一樓》話劇中曾做過夥計,後來找不到工作,只好做住茶餐廳,賺錢還給政府(向政府貸款讀書)。」

近來在政府推廣下,舞台劇也愈來愈普遍受到重視,也有不少捧場客,但畢竟看話劇的人都是小眾,而且演出的場數也不多,「就好像我們演《審死官》時,那些學員分別做吓衙役、做些閒角。做完之後,這班後生仔出路又點呢?或者家中有錢,當係課外進修,學些戲劇理論也不錯,萬一真想投身這一行,前路茫茫。」

江毅私下又會不會指點吓,他有原則:「如果早已入了行,大家研究交流吓無所謂,如果只係新入行,我一定勸他們無謂了,有條件去外國讀,只在香港讀就算了,塘水滾塘魚,沒有出路。」

琴姐、修哥(胡楓)、江毅都近八十,依然耳聰目明。「是否真係想嘢想得多,就不容易出現老人癡呆?」他毫不猶豫的說:「我就覺得完全有關係,老人家都要動腦筋,睇報紙、電視新聞,都要注意一些時事新聞,譬如最低工資、政府的一些政策,老人家都要清楚,都要動腦筋去分析,這就不容易癡呆。而且還要有同情心,譬如青海大地震要點樣幫到人,向積極方面想。」他又認為老人家千萬不要想無謂嘢,「不要胡思亂想,也不要常常想個死字、也不要記住誰對不起你,愈自我放大的人愈死。」

看劇本是整個看

好像他們這些年紀,記對白、劇本依然難不到他,「我們睇劇本是整個來睇,除了自己的戲,連對手的都睇埋,琢磨個劇本點做,對角色的鑽研,這些都是非動腦筋不可,人有思維,可以說是精神上的運動。」腦袋就不容易生銹。

二十年前加入創價學會,信奉日蓮正宗,讓他的人生路行得平淡順暢,他深明佛法裏面的四個字「諸行無常」的道理。「世界上沒有一件事物永恆不變,都是諸法因緣生、諸法因緣滅。釋尊說每一個人都有潛在的生命力,面對困難時要接受挑戰,那些輕易自殺及輕生的人就是缺乏了勇氣,有勇氣才能產生智慧,有智慧才能克服障礙,然後才可過無悔的一生。」

池田大作有一個箴言,江毅銘記:「一個人走紅、出名,只是在某個場合有此需要而已,並不代表你的演藝是多麼的精湛及永恆,人反而要尋求絕對的幸福。」幸福又分為兩大類,一、是相對的幸福;二是絕對的幸福。搏命賺錢、努力所得、豐衣足食、有車有物業,這就是相對的幸福;而絕對的幸福卻是精神上,在克服困境的過程中悟到一些東西,這就是連錢也買不到的人生。「心境喜的時候不要太開心、憂的時候又不需要抑鬱。」

江毅的記憶力已經算是非常好的了,但在娛樂圈,他依然佩服兩個人,認為在強記方面,無人能出其右。一個就是肥姐,「《歡樂今宵》直出,阿肥一睇完,把劇本一丟開就即刻講,驚都未驚過。」

另一個令他服的人是歐嘉慧,在無綫,戲劇組要排練,鍾景輝找大家圍讀,一到開機,歐嘉慧已經全部記得晒,不是一句兩句,而是整場戲。江毅五體投地的說:「好厲害呀!」


江毅本來在一間德國公司做會計,該公司專做美國股票,因甘迺迪總統被人謀殺,美股大跌 ,公司裁員,他就適時入了香港的話劇團,後來又加盟了長城電影公司。

在《歡樂今宵》與梁天等一同演出《光頭俱樂部》


《阿Q正傳》是他的代表作


現在只為興趣工作,去年為港台拍了《流金頌之食老本》,與張雷合作。


今年一月演舞台劇《審死官》,其中一位演員凌禮文,在年初六去世了。


「在演藝界也沒有退休的問題,好像我最尊敬的波叔(梁醒波),他在醫院做完手術也即刻上台做大戲。」


「我們睇劇本是整個來睇,除了自己的戲,連對手的都睇埋,琢磨個劇本點做,對角色的鑽研,這些都是非動腦筋不可,人有思維,可以說是精神上的運動。」

二○○一年,他憑着《天下第一樓》獲得了第十屆香港舞台劇獎的最佳男配角,「就當是演藝生涯的一個紀念。」
他最佩服肥姐和歐嘉慧(下圖)的強記能力,肥姐做《歡樂今宵》直播,看完劇本便丟開;歐嘉慧排練,一開機已經整場戲都記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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